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硅谷不婚女

2008-07-01 16:15:00 来源:书摘 小平 我有话说

 小平 祖籍天津,毕业于天津师范大学数学系。1997年旅美,现定居美国加洲旧金山湾区。做过电脑工程师,中文和数学教师等职业。近年来开始文学创作,在中国大陆、台湾以及北美的多家报刊杂志上发表诗歌、散文,小说多篇。

 阿 杜

阿杜在硅谷华人里,应该算是个知名人物,她在许多华人协会组织里,担任重要角色。因此频繁出席各种社会活动,大家经常半开玩笑地称她:社区名流、活动家阿杜。

认识阿杜是在一次旧金山XX协会的中国新年餐会上,当时她请我帮她拍照,左边是旧金山市长,右边是中领馆的一位官员,她很瘦小,立在那两个人中间,在相机的取景框里成了凹字。后来她又帮我拍照,会后,我们互通照片,开始有些来往。再后来,她和我一闺中密友成了一个小组的同事。偶尔小聚,她便成了大家的常客。

她很善谈,讨论自己的私事也从不忌讳,在她嘴里轻易就会滑出年龄,离异单身,有个15岁的儿子,甚至她国内的前夫现状和她交往很久的也在硅谷做工程师男友的状况等等。我们都知道她的同居男友叫大刘,人可能比较木讷,我们很少有人见过他,但常常听阿杜提起。大刘这个人像个隐形人,但随时陪伴在阿杜的周围。她除了自家的银行帐户和密码,可能没什么隐私了?

她特别爱说冷笑话,每次大家笑的时候,不是笑她的笑话,而是笑她的好笑,大家这样笑她,她并不介意,久而久之,她很招人喜欢。大家喜欢她的坦荡,喜欢她的阳光,也喜欢她有一点憨的可爱。

她在北京土生土长,直至大学毕业后,考托福、GRE来美国的。阿杜个子不高,皮肤白细,样子到像个江南女子。她讲话京腔京韵,又爱说笑,只要有她的场合,别想寂寞,谁家里聚会少了她,绝对是个损失。

去年中国新年除夕夜里2点整的时候,突然电话铃声巨响,我在梦里抓起电话,正奇怪这大半夜的是谁打的电话,那边传来了阿杜的声音:“啊呀,不好意思,是不是把你吵醒了。我这儿算了好半天,你应该是午夜12点吧,12点你不会睡吧,打电话给你拜年呢。你猜我在哪儿了?我在北京呢!”我真是哭笑不得,她原来跟我说过给国内的父母打电话,不是半夜打过去,就是父母午睡时候打过去,过后她总是自责好容易有时间打电话,还总是给父母找麻烦。她好像从来就没搞对过中国和美国的时差。

“我回国了,没想到吧,我这都年初一呢,你还枕着三十儿的月亮吧,你瞅瞅,这地球村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阿杜自顾自地在电话那边说着。

春节前的几个月,听说阿杜要回国创业,难道这就回去了,这么快?这么想着的时候,阿杜那边就说上了,“我这回是彻底海龟了,深圳那边工厂正在筹建中,准备年后开工,我们一共仨人,找了一些资金,公司运作两年应该没有问题。”

阿杜开始策划回国创业的时候,听说先后有几个熟识的男性同事和阿杜一起商量过,但都由于孩子房子老婆等这样那样的原因搁浅了。记得当时阿杜非常着急,聚会的时候常常和大家提起这些事情,言下之意也想在这些人里找到合适的合作伙伴。伙伴没找成,大家反而劝她:何苦呢,又不是被裁员了找不到工作,放着这里十几万的薪水不拿,你又不是领导干部的子嗣,回国创业不是自讨苦吃?

可无论怎样,阿杜还是义无反顾的寻找着资金和合作人,看来她最终还是如愿了。

“你儿子怎么办?”我问。

“去北京跟着姥姥姥爷吧,在美国跟着大刘也不是事儿。反正也该上高中了,在国内读几年,再回去考大学吧!”

“那大刘呢?”我都觉得自己有点八婆了。

“顾不得那么多了,都四张了,再不做点事就来不及了,人家是拿青春赌明天,我只好拿青春的尾巴赌明天。”

“你不再考虑考虑?”

“唉,不是不考虑,是没办法考虑,大刘想结婚,可你说一个丈夫对于一个想做点儿事儿老婆来讲,除了累赘还能是什么?何况他和我现在做的根本不是同一个领域,再有他这人呢,更适合做他的工程师。”说到这里,阿杜顿了顿,“其实,怎么说呢,我只需要男人,我不需要丈夫。”说罢,她在电话的另一端简单地笑了笑。

从那次电话以后,我和阿杜常常在MSN上“见面”聊些彼此的近况。知道她创业确实遇到了一些麻烦,但幸运的是一件件迎刃而解了。而且刚刚一年多的时间,她的工厂已经有二百人左右的规模,并且在中国和东南亚也已经开始有客户了。她说她下一个目标是进军欧洲和北美。

阿杜很喜欢在MSN签名档里写些“我是阿杜我怕谁”或“我把王子变青蛙”,还有时候会写上“走独身的路,让别人婚去吧”之类的签字,这几天她的最新签名档改成了“生命在于折腾”,每次看到这些都会让我哑然一笑。

是啊,阿杜就是阿杜,她可以把王子变青蛙,她可以婚女皆醉她独醒。我想她同样可以把生命折腾出个灿烂辉煌。衷心祝福她!

阮金枝

金枝最终在男友阿汤第三次向她求婚的时候,把那枚阿汤精心挑选的钻石戒指套在了左手的中指上,并深情款款地说:阿汤,戴上你的戒指我感觉很幸福,我们可以一起生活,但并不意味着我们彼此会被一枚戒指套牢,我所以把它套在中指上,而取代了无名指,意思是想说,我愿意跟你一起生活,和你朝夕相处是件幸福的事,但这种幸福不属于法律,更不属于一枚戒指。

阿汤虽然有些失望,但处于对金枝的爱或说责任,只好放任这枚戒指的错误位置。这样一来,这枚本该代表婚姻的钻戒,在金枝演示独身主义的中指上一套便套了13年。什么时候会被解套或继续套下去,没有人知道,包括金枝和阿汤这一对从来没有被法律盖上印章的伴侣。

但他们并没有像法律想象的那样:没有了它的保障,他们就会漫无章法,混乱不堪。

阿汤,这个华裔第二代的美国移民,说得一口流利的粤语,虽然他已经几乎不清楚汉字的书写,但他骨子里流的到底还是父辈的血。他的父亲是早期移民美国的华人,后来历尽艰辛在旧金山湾区开了数家中餐馆。他的父亲老汤,因此成了远近闻名的中华食文化的代言人。

阿汤也不例外地烧得一手好菜,常常看到金枝的爱心便当里装满了阿汤的柔情。这对于一个出生在越南,二十岁后移民美国的金枝来讲,是一件非常令人感动的事情,她甚至常常有些自责,东方女人的传统常常提醒她:女人才应该是厨房里主人。

以东方审美的观点来看,金枝并不算漂亮,细细的眼睛,黝黑的皮肤,个子也瘦小。但在阿汤的眼里,她就是他的维纳斯。金枝不止一次地给大家看她和阿汤出外旅行或者家居的亲密合照。

不仅如此,每当下班的时候阿汤都会准时来接她。而且,每到周五,阿汤一定会接了金枝共进午餐。他们有的时候会约着去打球,看电影,甚至会找个不一样的地方喝咖啡或聊天。很难想象13年如一日如此坚持的琐事,需要多少爱情和耐心的支持。

那些照片里的样子和金枝脸上常常泛起的笑靥,着实羡煞了不少周围打着婚姻家庭大旗的姊妹们。

“金枝,为什么不和他结婚?不想要孩子么?”这是个常被大家疑惑的问题。

“这有什么不同?除了那张纸。”金枝提起阿汤的时候大多时候称他为男朋友。“我可以考虑生个孩子,假设情况允许。”

“和相爱的人结婚不是每个女人的必经之路吗?金枝,不走过,你不担心也许会错过吗?”“结婚证书是一张脆弱得不能再脆弱的薄纸,没有它也就罢了,有了它要小心捧着,一旦哪里有点裂痕,你在这张纸上书写过的青春,倾注过的精力,都会随着这条裂缝扩散出去,最终撕裂成巨大的伤疤,你付出了那么多,能不伤心吗?”金枝的回答令很多姐妹们哑然。

“我的这些道理不是天生具有的,因为经受得太多了。”金枝讲过一次自己的故事。

“父亲作为一个不算大的军官,在越战后,美国作为补偿,发给了他一张绿卡,他先我们来美。做了多年军人的他,除了打仗毫无所长。为了生存,在美国做过最底层的体力工,他涮过马桶,捡过垃圾,在生活最窘迫的时候是一个女人救了他,为了报答那个女人,他离开了我们兄妹七人,还有含辛茹苦的母亲。”金枝讲述这些的时候神情平静。

“记得我们小的时候,在越南老家,父亲在外打仗,每逢过年的时候(据金枝说,越南人庆祝中国新年),母亲都会在院子门前烧一堆篝火,要我们兄妹七人跪在篝火旁为父亲祈祷平安。母亲常常在夜里被恶梦惊醒,跪在床前在月色里为父亲虔诚地祷告。父亲的一切几乎成了母亲一生的信仰。

母亲把我们在越南最困难的时期拉扯大,我们那个时候根本没见过母亲吃饭,她把唯一的食物都留给了我们兄妹。终于有一天,父亲回来了,短暂的居住后,他便踏上了异国他乡,没想到,从那个时候起,我们这个家,孩子彻底失去了父亲,妻子彻底失去了丈夫。

收到父亲的离婚书,望着渐渐长大的我们,母亲完全失去了精神支柱,丈夫走了,孩子们也不再需要她,她在一夜间完全垮了,卧床没有多久,就饮憾而去。

哥哥姐姐们那个时候有的结婚了,有的没有。我们后来也逐一移民美国。可能是看透了婚姻的脆弱,也可能是对人性丧失了信心,哥哥姐姐们也先后因为不同的原因,疲惫不堪地相继离婚。我们没有结婚的这些弟弟妹妹们也不打算再走母亲的路,更不想重蹈哥哥姐姐的覆辙。没有那张纸,少了那份牵挂,是不是就会在它们丢失的时候,不会有那么多的绝望呢?”说到这里金枝用手抚了抚那枚戒指,脸上一片安宁。

常常想起金枝的身世和她左手中指上的那枚钻戒。也许,套在中指上的结婚钻戒,是金枝对她所饱尝的人性脆弱最有力的反叛;或者,也可能是她对自己世界里的爱情和婚姻关系的最好诠释!谁能有解呢?

(摘自《美文》2007年10期上半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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